江 上 谣

四部六十三班 王行健

江上谣，不妨叫它是昔日高中时代的回忆。许多东西，在被放进记忆的那一刻起，它的色彩就已失真，像隔了一世的浪漫，没了开口的必要。四年前的人与物，已经陌生得很了，此时重提，只为探寻一点从前的隐晦，去看那漫长岁月里永不过时的价值。

前日因事返潍坊，带了些遗老遗少的心情，赶上降温，景致颇高，街上刮着冷冷的风，两侧人流稍少，风物凄凉，却也繁华不改，不失为市区。正好途经高中时上下学的路，便多留心看了看。

早上六七点的虞河，晨光熹微，从桥上往下看，浅浅的一湾水边，是一丛丛芦苇的残茬，在蒙蒙亮的天色里，像一条白雾茫茫的江。仅仅离开三十天，还不到一个月，便有了旧人的感觉。

站在同样的地方，栏杆下水流如故，泛着浅浅的波纹，不动声色地穿过桥洞，与当年并无二致。尽管是从小处着手的感叹，这里面也有着宏大的东西。初三和高二的上学期，是两处漩涡的中心，而我就曾从这样的纷乱、焦虑旁走过。那时是长夜，2018年的中秋前后是长夜，现在又何尝不是长夜。只是我从来都不缺少战胜长夜的信心与勇气。望向 2016 年那个天黑得很早的冬天，悉心体察一段心事的煎熬与挣扎，这也是在与自己对话。

中考在其尘埃落定之前，也曾是魇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对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来说，这就是庞然大物。我不是很想把这段历史的全貌展示出来，它是很直白的秘密。2016年的10月，我从滨海的实验基地回到学校，内外的形势并未改变，失望的心情不言而喻只不过从一个没有出路的处境换到了另一个没有出路的处境。我收拾好桌子，看着教室里已经陆续走得没有人了，禁不住这样凄凄地想。广文（初中名）夕阳残照，余晖里只有萧瑟。后来的事不再赘述。现在，去年高三应届班的教室也走得没有人了吧？玩笑静下来，落寞会在每个人的眼里闪过。

往事里鬼影幢幢，也难碍有平静的一隅。它没有很急切的腔调，也没有太多情绪化的表述，就像这流淌在夜幕下小河岸边的歌谣，是喧阗里的一点凝滞。我与四年前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历史记忆中对望着，像是隔了好多年的冷静与悄寂的繁华。在噤声不语的沉默里，静静地看着各自的无动于衷，从惊奇到漠然，再从漠然到惊奇。

要是我能和他说两句话，我会对他讲讲高中的事，并再次对他为我所做出的努力表示感谢，并且告诉他：这四年的时光，并没有消磨掉我的初心，理想的确被玷污过，但从未被背叛过。

那所谓的江，夜晚去看，堤下点缀着许多路灯，仿佛星星渔火，随着那遥远的钟声，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姑苏。只不过这是在北方，没有夜半漂泊的客船。冬天里只有那冷冷的雨和厚厚的尘埃一样的雪。那样的雪落下来，映着彤红的晚霞和漫天的细霰，仿佛梦里的世界。街上车流纷纷，霓虹闪烁，把心里的冷清衬得恰到好处。

思绪回到现在，望着异乡陌生的月亮，仍不失当年的坚守，这也许就是它的意义所在。拂去鬓上深秋的霜，从那个孩子的肩上接过该由自己承担的那份责任，继续向长夜那头蒙蒙亮的黎明走去。